孤山话唠

【未授翻】自冥冥处 Chap.8.2.And In The Darkness Bind Them

               目录 

　          -------------------------------------------

　　                   【Farewell】

　　【Frodo】

　　年复一年，海湾小屋里一切安好。

　　谢天谢地，Frodo的此次冒险比起上次结束得更顺心些。再次消失于无人知晓的地方之前，Gandalf在Frodo的写字台上留下了一捆新纸和一瓶上好的黑墨水。Frodo在这几页纸上讲述了他所认为的最后一个故事：关于维拉的传说、永恒之地的奇景，以及他同故去友人的别后重逢。

　　他决定等到再次见面时，将这本书送给Sam。

　　Nienna赠予他的绿松石被他时刻带在身边，维尔玛的一位热心珠宝商替他把它镶在一个银吊坠里。Frodo用一条链子将它穿起，挂到了脖子上，以作留念。这是一份值得他永生感激的轻巧负担。

　　两口之家到三口之家的转变并没有那么容易让人接受。Frodo不太习惯另有他手来照顾Bilbo，或是分担Bilbo的注意力。起初，他们都很难定位自己在家中的位置。Thorin适应不来屈居一隅的乡村生活，这一点从他们在小屋生活的第一天起就显而易见，不过他还是做了尝试，所幸到最后他们摸索出了适合所有人的生活方式。不安感消除后，安逸便理所当然地随之而来。Thorin格外谨慎地避免触及Frodo长期以来负责的家庭工作，Frodo也因此待他愈发热情。他是个粗莽严厉的矮人，但当他心受感触时，则会表现得十分友善。他对Bilbo异常宠爱，尽管两人之间偶尔会爆发激烈的争吵，一如Frodo对性格迥异又同样强势的两位所料想的那样。

　　从诸多方面而言，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他的叔叔早已过了适婚的年纪，可Thorin仍旧坚持要正式地同Bilbo确认关系。他或是正经或是一时冲动地问过几次，有时是在喝茶间隙，有时在花园里，有时是在傍晚的炉火边。Bilbo总是笑着表示自己爱他，然后拒绝。Thorin没有强迫他，也并没有就此放弃。在Frodo看来，Bilbo的心里一定不太好受，因为每次遭到拒绝后，Thorin的失望都一目了然。Frodo知道这绝不是出于无情，只不过这场游戏的把柄仅掌握在Bilbo手中。老实说，Frodo发现他俩同样地让人看不透。这么一想，没有感情经历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每当Thorin不在Bilbo身边或是不在花园里帮忙，他就会坐在院子里削木头，练习雕刻。他告诉Frodo自己不太擅长木工，但做这个能让他既不至于离小屋太远，又能占点手头功夫。即便早期做出的家具和雕像奇形怪状，秉着矮人与生俱来的固执倔强，Thorin坚持不懈地进行练习，直到做出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木碗或装饰品，转手便将这些东西作为礼物送了出去。Frodo的橱柜顶上杂乱地堆满了歪斜的珠宝盒，他无处可放，也几乎无物可放。Bilbo对此喜闻乐见。

　　别的不说，至少在修缮方面Thorin是个好手。由于多年劳作于租借的锻造炉和流动的集市，他对修补匠了解甚深。（如果一个劳力能提供比预期更多的服务，雇主就会乐意支付更高的报酬，这其间属人类最为看重多面手。只不过，Thorin略带厌恶地补充道，也属人类最会谋利精算。）

　　有了Thorin的木工，Bilbo的园艺和Frodo的写作，小屋从早到晚都没有消停过。他们接待了许多来访者。Thorin面对他们的精灵客人总是兴致缺缺，不过好在他选择了放任不理。Elrond是他最能忍受的一位精灵，除此外，对经常来和Frodo消磨午后时光的Tauriel，他的态度也变得日渐温和。某日清晨，Frodo甚至发现两人正饶有兴趣地争论何种才是将半兽人开膛破肚的正确方法。

　　Frodo并不总是待在家附近。他会和Tauriel一起到森林里练习射箭，同Elrond和他的儿子们共进晚餐，也会与Galadriel漫步在罗瑞恩花园。他开始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集市和餐厅里，潜心学习友邻们的历史，尝试和陌生人搭讪。先前的他始终扮演着客人的角色，受邀前来却保持着格格不入。不管他乐意与否，维尔玛现在是他的家。一个不会因时空流转而逝去或腐坏的家。在这片日新月异而又亘古恒常的土地上，旅途归来的他总能有一座花园里鲜花长盛的海湾小屋等候着他——这是他最爱的叔叔和一位他愈发喜爱的忧郁矮人国王的家。说不定他有足够的运气，能在这里度过快乐的一生，直到Yavanna召唤他回到草原家园的那一天。

　　美好的祈愿在Frodo心里渐渐生根发芽。他已经对维尔玛了如指掌，街道上处处是朋友。在稳定的生活和家庭的助益下，Frodo心中挥之不去的失落感逐渐变得易于摆脱。三人都处在安逸的状态，偶尔Thorin会用带着渴望的眼神凝望大海，Frodo都默默看在眼里。

　　

　　半夜，一声狂乱的叫喊惊醒了Frodo，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从床上滚了下来。他的心像是怀揣着一只惊兔，砰砰直跳。他瞪着眼打量着漆黑的房间，警惕着暗处的危险或是出鞘的刀刃。

　　门突然打开，Thorin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口，胸口如风箱起伏不定，散落的发辫不经意间在肩上打了个结。

　　无需多想，Frodo耸了耸外袍，抓过一支蜡烛，飞快跑过大厅，身后紧跟着Thorin。

　　在高堆的被褥间，Bilbo满面涨红，身抖如筛，汗水濡湿了衣衫，枯瘦的双手紧紧将毯子抓在胸前，每一声咳嗽都难受得喘不过气来。颤巍着转过头，他的脸色在烛光的映照下苍白如纸，喑哑目光终与Frodo相遇。透过苦痛，他的眼里是沉静如水的无声顺从。

　　噢，Bilbo，别。

　　Frodo爬上床，握住Bilbo的手腕，枯薄的皮肤摸起来如蜡般滚烫。

　　“他这样多久了？”

　　“我不知道。”Thorin心如刀割，“我在几分钟前才醒。”

　　他走到床的另一侧，跪在Bilbo身边，抚上他的头发安慰他，接着把手贴到他的额上，“早些时候他说有点发热，但是没有发烧。”

　　“茶，”Bilbo喘着气，“Thorin。”

　　Thorin猛地跳了起来，甚至带着点滑稽。他光着脚，迈着重重的步伐地朝厨房而去。轻微的陶罐叮当声回荡在厅堂里。

　　“我该怎么做？”Frodo心急如焚地扯直揉皱的被褥，“我能替你做些什么？你在疼吗？”

　　Bilbo安抚住他的惊慌失措，用惊人的力道撬开他的手，“照顾好他，好吗？”他停下来喘了口气，“在我回来前，别让他做任何傻事。”

　　“Bilbo……”

　　“不要哭，不要哭，”他抬起一只手抚上Frodo的脸颊，“我亲爱的孩子，我的Frodo，我该会多么想念你啊。”

　　Frodo模糊了视线。痛苦地拭去眼泪，他闭上眼，“求求你……”他开口，却无力续下。

　　Bilbo握住他的后颈，轻轻晃了晃他，Frodo睁开刺痛的双眼，看见他的叔叔脸上带着微弱的笑意，“来吧，”他喃喃着，“我又老又累，现在她来找我了。”

　　他轻抖着，笑容散去，眼中未尽的泪水闪烁欲坠，“我很抱歉。”

　　Frodo深吸一口气，再次握住他的手，“我们很快会再见的，”他轻声道，“到那时，我们会相聚一起——你和我，爸爸和妈妈，Belladonna姨妈，Sam和Hamfast，还有Merry和Pip……”

　　Bilbo却没有从他的话语中得到宽慰，“不，”他颤声道，“对不起。你是个好孩子，原谅我的自私。”

　　沉重的脚步声从大厅传来，Thorin捧着一杯茶回到了房间。

　　“来，Bilbo，喝吧。”他扶着Bilbo啜饮了几口，可Bilbo似乎已经精疲力尽。

　　杯子被搁到一边，Bilbo合上眼，倒回枕上，“对不起，”他又低喃道，“我不想离开你们。”

　　Thorin几近虔诚地亲吻他的手，Frodo把头靠在叔叔的胸膛上，听着耳下迟缓的心跳。他们平静地同他说着话，用凉水擦拭他的脸庞，看着他从昏沉战栗的睡梦中渐渐远去，归于沉寂。

　　Thorin碰了碰Bilbo抽搐的肩膀，又摸了摸他的脸颊，没有任何回应。他面色坚忍，可当他抬头望向Frodo时，眼里流露出一种绝望掺杂着半疯狂的神情。

　　“要是我们把Elrond叫来……”

　　尽管悲痛难当，Frodo还是摇了摇头。如果Yavanna是为了Bilbo而来，即便是精灵的魔法也无力回天。

　　他们就这样沉默了一夜。

　　

　　凉爽的清晨阳光明媚。当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走近屋门时，Frodo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迎着光眨了眨酸痛的双眼。

　　是面带沉痛的Tauriel。

　　“领主Elrond随后就到，我的朋友。”她说着，加快步子走上前，“他将满载荣光下葬，维林诺会世代为他而歌。我们同你一样悲痛。”她轻轻抚了抚Frodo的前胸，“Thorin在哪儿？”

　　“在里面。”Frodo深呼吸，揉揉眼，“他在对着……对着遗体念祷词。”

　　Tauriel握住他的手，两人守坐在门前阶上。Thorin曲调起伏的低沉吟唱隐约不断地传来。Frodo不懂库兹都语，但他明白其间的意思。霍比特人有属于自己葬礼挽歌以指引亡魂，助他们去往草原一路顺遂。他突然迫切地思念起Pippin——Pippin一定会为Bilbo唱起最甜美的歌。

　　Thorin的歌声停后不久，两道身影出现在小路上。Frodo如释重负，几欲落泪。他上前牢牢抱住了巫师，Gandalf紧紧搂着他，什么也没说。Elrond顶着Thorin的悲愤走了进去，察看Bilbo的遗体是否得到了妥善安置。没有喊叫，也没有咒骂。失去的痛击抑住了矮人的怒气，Frodo猜想，心里更加难受。

　　Bilbo静静躺在那里，Frodo本该负责打理好遗体仪容准备火化，可他无法忍受看着Bilbo了无生机的模样。麻木地坐到Thorin身边，他沉默地看着其他人着手安排。Tauriel和Elrond虔诚地轻手擦拭好遗体，小心地裹上亚麻布。巫师同老朋友作了最后一次告别，即便有泪水撒下，也无人留意。

　　“我们失去了一个伟大的灵魂。”Elrond抚平亚麻布上的褶皱，庄严地在Bilbo额上落下一吻，“安息吧，漫游者，行吟诗人，西部之子，精灵、矮人与人类之友。”

　　站于Frodo一旁的Thorin喘着气，浑身战栗，却始终一言不发。当Gandalf将遗体带走时，Frodo贴近了他身侧。

　　葬礼依照霍比特人的传统方式安排，无需任何墓地或灵柩，Bilbo将尘归大地。

　　黄昏时分，葬礼在一座得以目眺大海的山丘之上举行。Frodo目测几乎所有在维尔玛的精灵都前来送行，他虽悲痛欲绝，胸中却又为此充满骄傲。Galadriel裹着白纱于灵前祈祷。在Gandalf和Thorin的陪伴下，Frodo洒落木碗里的骨灰，看着它们与美丽富饶的维林诺融为一体。

　　再见了，Bilbo。他暗念，眼泪再也控不住地往下掉。

　　吟诵着爱与回忆的精灵歌谣悠扬绵长，随风飘荡，一直唱到夜深。

　　

袋底洞 

　   -------------------------------------------

　　附：

　　*Hamfast Gamgee：人称“老头儿”，他是Sam的父亲。

　　*西部之子：（本文引申）在霍比特人第十八章中，Thorin在临终之前称呼Bilbo为Child of the Kindly West，仁爱的西部之子。

　　-------------------------------------------

　　*来自作者的note：Please don't kill me.

　　*我没想到这章翻完的当天就得知了老Bilbo扮演者Ian Holm去世的消息，实在太殇了。缓过来再发